美麗新世界

由今朝九時看到晚上九時，終於看完了《美麗新世界》(Brave New World)。這本與《一九八四》(我最喜愛的小說)及《我們》並稱為世界三大反烏托邦小說，並沒有帶來我預期的感受。讀著《一九八四》時，那份壓迫感真的讓人喘不過氣來，令我發了不知多少晚惡夢。主角溫斯頓對思想罪的描述，是向我心中投下巨石；對自由的論述及對溫斯頓的刑求，讓我明白什麼東西可以稱為「真理」。

《美麗新世界》並沒有帶來震撼。雖然自我藉著科學的進步而被消滅，然而自由意志還是存在的，野人、柏納及漢姆荷茲還是可以為自己決定，縱使是一個非黑即白的二元對立選擇------要麼留在城市過著無人能理解你的孤獨生活；要麼就去被城市遺忘的小島與你相似的人過活。到底也是有選擇。但《一九八四》的可怕，是你根本沒有任何選擇，除非將死亡也列為選項之一。就現代社會來看，《一九八四》所擔心的，似乎比《美麗新世界》來的迫切，起碼有部份事情已經發生了。當中所提出的雙重思想 (Doublethink)、新語 (newspeak) 及犯罪停止 (crimestop)，某程度上已出現在你我之間。

現今由於公關這個領域日益擴張，人們的說話已由《一九八四》中的新語 (newspeak)，演變為現實的一種市場言語(marketspeak)----它的意思是，人們所認知與言語的行為，在概念、詞語以及指涉涵意上原本有著固定的關係，但市場言語則把這種關係打亂，於是「是」變成「非」，「非」也會變成「是」。語言的混亂會造成是非的混亂。詞語的去道德化，已成了近代極嚴重的問題，如「侵略」說成「預防攻擊」，它似乎就不再是「侵略」；明明是展示最新殺人武器的展覽，名字卻叫「防衛展」；冠上「企業瘦身」，彷佛「大規模裁員」是合理不過；介紹堅尼系數時，選用「收入分佈分散程度」這用語，而棄用容易理解的「收入不均」，這樣就抹除了道德上的不安。

當清楚知道某事情是錯誤，但你又要說服自己是真的，更要宣稱是真的。這就是雙重思想-----有意說謊，但又真的相信這種謊言，忘掉可以拆穿這個謊言的事實，然後又在必要的時候把事實拉出來。明明不知道生髮水有沒有用，卻宣稱有用，還要說服自己這是有用，再繼以說服你這是有用。根本就不必用上《美麗新世界》中的生物科技手段，生產一樣的人類，只是通過媒體的教育，思想、聲音甚至我們都已經「共有，統一，安定」。誠如我們的地產商被指控廣告失實，沒有那個火車又沒有那個湖，而地產商卻告訴我們「無人叫你信」。看，這就是我們的「美麗新世界」。